9/13/2009

君道 卷一

本文一
貞觀初,太宗謂侍臣曰:「為君之道,必須先存百姓。若損百姓以奉其身,猶割股以啖腹,腹飽而身斃。若安天下,必須先正其身,未有身正而影曲,上治而下亂者。朕每思傷其身者不在外物,皆由嗜欲以成其禍。若耽嗜滋味,玩悅聲色,所欲既多,所損亦大,既妨政事,又擾生人。且復出一非理之言,萬姓為之解體,怨讟既作,離叛亦興。朕每思此,不敢縱逸。」諫議大夫魏徵對曰:「古者聖哲之主,皆近取諸身,故能遠體諸物。昔楚聘詹何,問其治國之要,詹何對以修身之術。楚王又問治國何如,詹何曰:『未聞身治而國亂者。』陛下所明,實同古義。」

解:
貞觀初年,太宗皇帝對大臣們說:「當國君的原則,必須以百姓的利益為先,如果損害老百姓的利益來滿足國君自身的慾望,就好比是割下自己大腿的肉來充飢,肚子雖填飽,人卻死了。如果要使天下安定,國君必須先修養自己的品德。從來沒有身正而影斜、自身品德修養好了而民間卻亂起來的道理。我常想,傷害自身的並不是外物,而是個人的嗜好和慾望太多所引起。如果國君一味的追求美味佳餚,沉迷於歌舞美女,所想得到的越多,所受到的損害就越大。既妨礙了政令的通行,又擾亂了老百姓的生活。如果國君再說一些違背事理的話,老百姓就會人心渙散,並隨之產生怨恨,離叛的事情也會出現。我常想著這些事情,就不敢放縱自己的慾望。」諫議大夫魏徵回答說:「古代聖明的君主,都能夠先重視自身品德的修養,因此才能通曉萬事萬物變化的因果。過去楚莊王聘用詹何,問其治國的要領。詹何卻告訴楚莊王修身養性的方法。楚莊王又問這樣治理國家的效果會怎樣?詹何說:『沒聽說自身的品德修養好了而國家還會混亂的。』陛下所闡述的道理,跟古人說的一樣。」

本文二
貞觀二年,太宗問魏徵曰:「何謂為明君暗君?」徵曰:「君之所以明者,兼聽也;其所以暗者,偏信也。《詩》云:『先人有言,詢於芻蕘。』昔堯、舜之世,辟四門,明四目,達四聰。是以聖無不照,故共、鯀之徒,不能塞也;靖言庸違,不能惑也。秦二世則隱藏其身,捐隔疏賤而偏信趙高,及天下潰叛,不得聞也。梁武帝偏信朱異,而侯景舉兵向闕,竟不得知也。隋煬帝偏信虞世基,而諸賊攻城剽邑,亦不得知也。是故人君兼聽納下,則貴臣不得壅蔽,而下情必得上通也。」太宗甚嘉其言。

解:
貞觀二年,太宗皇帝問魏徵:「為什麼國君被叫做聖明君主或昏庸的君主?」魏徵回答說:「國君之所以聖明,是因為他能聽取各方面的意見;國君之所以昏庸,是因為偏聽偏信。《詩經》說:『先賢曾經說,有疑難的問題可以與普通平民商討。』上古的賢明君主堯、舜治理國家時,能廣開四面八方的大門以納賢士;廣泛聽取各方意見,通曉遠近情況。所以國君的聖德才能昭然於天下,共工、鯀這樣的人就不能蒙蔽他;奸佞小人的花言巧語及乖張行為也不能迷惑他。秦二世則是深居內宮,只相信趙高而不信任其他朝臣,真到天下都造反了,他還不知道。梁武帝偏信朱異,侯景舉兵叛亂,攻到京城時,竟然還不知道。隋煬帝偏信虞世基,各路的叛匪攻佔城池、搶掠鄉邑,他也不知道。因此國君多聽各方面意見,採納臣下的建議,權臣就無法阻塞言路、蒙蔽國君;而下邊的民情也能順暢的上達。」太宗非常讚賞魏徵的話。

本文三
貞觀十年,太宗謂侍臣曰:「帝王之業,草創與守成孰難?」尚書左僕射房玄齡對曰:「天地草昧,群雄競起,攻破乃降,戰勝乃克。由此言之,草創為難。」魏徵對曰:「帝王之起,必承衰亂,覆彼昏狡,百姓樂推,四海歸命,天授人與,乃不為難。然既得之後,志趣驕逸,百姓欲靜而徭役不休,百姓凋殘而侈務不息,國之衰弊,恆由此起。以斯而言,守成則難。」太宗曰:「玄齡昔從我定天下,備嘗艱苦,出萬死而遇一生,所以見草創之難也。魏徵與我安天下,慮生驕逸之端,必踐危亡之地,所以見守成之難也。今草創之難既已往矣,守成之難者,當思與公等慎之。」

解:
貞觀十年,太宗皇帝問大臣們:「帝王的大業,創業和守成哪個艱難?」 尚書左僕射房玄齡回答說:「在國家處於無政府的混亂狀態時,各地群難紛紛起兵,必須功破城池才能使敵人投降,在戰場上取勝了才能使敵人歸順。由此說來,創業艱難。」魏徵回答說:「帝王起兵,必然借世道衰敗混亂的時候,消滅掉原來昏庸狂暴的國君,從而得到老百姓擁戴,天下人都來歸附;奉上天旨意又得到老百姓支持,因此創業不難。然而帝王得到天下之後,志向趨於驕奢淫逸。百姓希望過上安穩的日子,而徭役卻無休止,百姓已經窮困匱乏了,國君的奢侈事務卻還不停止;國家的氣數衰亡常常是這樣引起的。由此說來,守成更難。」太宗說:「玄齡過去曾跟隨我平定天下,備嘗艱辛,出生入死,所以認為創業艱難;魏徵和我一起治理天下,擔心驕奢淫逸的弊端出現,使國家從蹈危亡的境地,所以認為守成艱難。現在創業的艱難已經過去了,而守成的艱難我會與諸位一起慎重的對待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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